刘 坚，李 海

(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能源研究所，北京 100038)

摘要:近年来我国引领全球汽车电动化转型浪潮，现已成为第一大新能源汽车产销市场。但随着市场热度的不断升温，我国新能源汽车行业也面临着产能布局、基础设施、技术标准等方面的多重挑战。本文重点从跨界资本、充电基础设施、智能安全技术标准等方面，分析了当前新能源汽车产业面临的主要问题、成因及影响，提出相关政策建议: 一是疏堵结合、合理引导资本投入新能源汽车领域; 二是聚焦充电基础设施建设、优化充电设施区域布局，破解企业商业化运营难题; 三是与时俱进制修订行业标准，调整新能源汽车产业准入边界，充分利用“云大智移物链”技术与资本，打造电动汽车产业变革 2.0 版，巩固我国在智能电动汽车领域的领先地位。

关键词:新能源汽车;跨界资本;充电基础设施;技术标准;政策建议;产业变革 2.0 版

一、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前景广阔

电动化已成为全球汽车工业发展大潮，世界新能源汽车市场呈现井喷式增长。全球新能源汽车年度销量比 10 年前增长百倍，到 2021 年底保有量已突破 1650 万辆。目前已有 22 个国家和地区提出燃油汽车禁售时间表，世界前 20 大车企中有 18 家发布电动车转型计划。

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已进入全面市场化拓展期，新能源汽车销量从 2014 年的 8.4 万辆迅速上升至 2021 年的 352.1 万辆，在我国汽车销量中占比从不足 0.4% 增至 13.4%。2022 年上半年，新能源汽车市场保持快速增长势头，同比增长达到 200%，市场渗透率达到 21.6%，提前实现 2025 年 20% 发展目标。随着电池、电机、电控等核心技术日趋成熟，新能源汽车在环保、性能和经济性方面已展现出全面超越燃油车的势头，交通电动化趋势已非常清晰。预计到 2025 年，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占比将超过 25%，到 2030 年有望突破 50%。未来 10 年全球新能源汽车产业将达到数十万亿的规模，市场潜力巨大。

二、当前值得关注的挑战

国内外研究机构曾对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战略、趋势、技术和政策相关问题开展了研究。杨成玉等分析了欧盟、美国等发达经济体新能源汽车发展战略，建议我国须掌握关键零部件生产和技术，减少对外依赖，建立本土化供应链体系。李思聪从产业链各环节剖析了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发展趋势。侯言等对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扶持政策进行了梳理，认为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存在地方保护主义、二手车交易政策及保险评估体系不健全等问题。上述问题，部分已经在发展中解决。当前，我国新能源汽车正处于行业加速发展时期，其生产方式、供应链体系、营销模式、消费者行为及产业生态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一些新的重大发展趋势和重大问题日益凸显，如在新能源汽车与新材料、新基建、人工智能等领域业已形成跨界融合发展新趋势，在资本市场、产业链建设、产业标准等方面也不断 出现新矛盾新问题，这些发展趋势和重大问题对行业发展可能产生重大影响，亟须加以规范引导。

(一)跨界资本进入可能导致低水平产能重复建设

在汽车电动化、智能化、网联化革命的带动下，新能源汽车在资本市场受到极大青睐，目前已有超过 10 家 1000 亿规模以上的产业基金或资本聚焦新能源汽车上下游产业链。当前进入新能源汽车行业的跨界资本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房地产类金融资本，这类资本企业在汽车软硬件领域均经验不足;一类是互联网科技企业资本，这类企业往往对新能源汽车行业有创新性理念设想。资本大量涌入，促进行业人才汇聚和我国汽车产业链重塑，有助于我国在新能源汽车领域形成产业优势。但仍需看到，当前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正处于加速发展阶段，技术研发能力仍需要不断积累，资本的过度追捧对产业发展是个双刃剑，有可能带来金融炒作风险、引致资源错配、低水平产能重复建设等问题，最终恐将伤害整个行业。

一是可能带来金融炒作风险。由于资本市场对新能源汽车行业的高增长预期，上述十余家产业基金资本中不乏来自于房地产的跨界资本，有些资本甚至是巨额负债发展的金融资本。截至 2021 年 6 月底，恒大汽车现金及现金等价物约为 95.77 亿元，受限制现金 29.36 亿元，公司总资产 1650 亿元，总负债 1530 亿元。这些带有金融风险的跨界资本的属性，决定了其往往存在追求短期效益和市场炒作的特征。类似资本如果进入过多，极可能成为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过程中的“巨雷”。如何有效引导这类追求短期效益的资本，对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是一个严峻挑战。

二是恐将引致资源错配。尽管新能源汽车产业链条长、投入高、周转慢的特点与房地产行业形成较大反差，但房地产资本仍对新能源汽车格外青睐。除资本市场对新能源汽车行业的高增长 预期之外，地方政府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宽松的土地政策，也是吸引房地产资本热衷进入该行业的主要原因之一。目前国内已有宝能集团、恒大集团、富力集团、华夏幸福、碧桂园等大量房地产企业进入新能源汽车领域。以恒大汽车为例，相比造车业务，恒大汽车旗下的土地价值丰厚。据不完全统计，恒大新能源汽车业务板块下三个主要平台公司通过公开市场招拍挂在广州、上海、 天津、江苏、贵州、广西、湖南、安徽、陕西、新疆、河南和辽宁等地，拿下了超过约 1202 万平 方米的各类型土地。这才是资本市场投资人真正看中的恒大汽车资产。这种现象，恐致引导部分资源错配。

三是可能导致低水平产能重复建设。汽车生产是极其复杂的现代生产体系，当前国内传统汽车企业和跨国车企巨头纷纷转向新能源汽车制造，各类资本催生下中小新能源汽车企业数量庞大。2020 年底，全国建成新能源汽车总产能达 2669 万辆，全年产量只有 136.6 万辆、销量也只有 136.7 万辆，产能利用率仅有 5.12%，行业已面临短期产能过剩风险。结合各省市“十四五”规划、在建项目及车企产能计划，到 2025 年，我国新能源汽车总产能预计可达 3661 万辆，而市场空间估计仅约 600 万 - 800 万辆。在此背景下，那些不具备汽车研发和生产能力、也缺乏造车经验的跨界企业资本，通过控股、合资建厂等手段进入新能源汽车制造领域，势必将进一步加大市场供给，短期内将形成大量过剩产能。

(二)产业链建设仍存在一些突出短板

在当前新能源汽车整车技术快速进步、生产成本不断下降的背景下，相比燃油车发展，新能源汽车短板开始从购置环节向使用环节转移，其中充电基础设施是使用环节的突出短板。充电基础设施是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的关键链条，具有公共服务的属性，需要适度超前于电动汽车的推广速度，但与新能源汽车制造的资本市场的丰盛不同，目前充电设施建设仍面临投资不足的窘境。原因在于，一是企业建设和运营动力不足。当前充电业务收益不高，超前配置充电设施，会增加建设企业商业化运营的困难;同时，充电基础设施运营涉及大量场地租金、设备维护成本， 利用率不足会导致充电运营企业亏损。二是公共充电设施建设往往涉及多个利益相关方，充电设施运营商面临着审批流程复杂、周期长、用地成本高、配网扩容难的问题。三是住宅私人充电桩建设一直以来存在固定车位不足、物业不配合等阻力。此外，充电基础设施技术迭代快，企业可能面临成本尚未收回，充电设施已面临淘汰的局面。

(三)新能源汽车产业技术标准亟须与时俱进地升级

从技术视角看，电动化可视为汽车工业变革的 1.0 版本，网联化、智能化和出行服务的创新才是汽车工业变革的 2.0 版本。与房地产企业不同，互联网企业资本涉足汽车领域更多聚焦在智能化、网联化业务。近年来，阿里巴巴集团、百度和腾讯等互联网公司通过与车企合作的方式进军新能源汽车领域，合作车型普遍配置了整车 OTA(空中下载技术)系统升级、自动驾驶、主动安全等技术，为汽车行业带来巨大的创新动力，但新能源汽车产业技术标准仍存在巨大问题。

一是匹配智能汽车发展的产业技术标准不完善。汽车工业变革的 2.0 版本——智能汽车技术未来有可能成为汽车行业新的技术壁垒，推进汽车电动化、智能化、网联化逐步融合趋势，加快推进智能汽车技术开发和实用化进程，需要升级和完善相关产业技术标准。

二是市场准入标准不完善和风险预判能力不足。新能源汽车产业没有经历传统燃油车百年的技术积累，核心技术动力电池仍然存在技术与安全短板，在产业投资、运营中尚缺乏国家规范和标准，产业波动风险和安全隐患较大。需要进一步完善市场产品安全标准和风险预判能力，避免个别新能源汽车企业通过以牺牲安全性来压低成本方式去抢占市场份额的作法。

三、有关政策建议

需充分把握汽车产业变革机遇，完善政策顶层设计，补足产业链发展短板，合理引导资本投入，通过形成跨界合力推动我国汽车工业迈上新台阶。

一是疏堵结合，合理引导资本投入新能源汽车领域。建议地方政府根据市场节奏适当控制投资规模，监管部门加强对当前进入新能源汽车领域的资本进行甄别，警惕缺乏相关技术能力和生产经验的企业盲目投资新能源造车项目，防止一哄而上、一哄而散，杜绝借新能源汽车投资的名义在地方圈地、市场圈钱的行为，为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健康发展营造良好环境。

二是聚焦基础设施建设，破解商业化运营难题。构建新一代智能充电网络对我国汽车和能源工业实现跨越式发展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而充电设施具有交通和电力双重的基础设施属性，也是集成人工智能、5G 等新型产业应用的重要载体。应加强对社会资本的引导，破解企业商业化运营难题，通过市场化手段吸引社会资本投入充电基础设施建设领域，采取有效补偿充电运营企业设备投资、降低场地租赁及电网接入各环节成本、不断优化充电设施区域布局等，实现持续扩大充电设施的有效供给。

三是与时俱进制修订行业标准，打造电动汽车产业变革 2.0 版。加快研究制定电动汽车产业(链)发展规划。把握汽车智能化、网联化契机，发挥我国电子信息和互联网企业的创新优势，与时俱进调整新能源汽车产业准入边界，充分利用“云(云计算)大(大数据)智(人工智能) 移(移动互联)物(物联网)链(区块链)”技术与相关资本，将新能源汽车打造成新一代移动智能终端，巩固我国在智能电动汽车领域的全球领先地位。

作者简介  

刘坚，博士，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能源研究所，副研究员，主要从事能源经济领域研究合作。

文章来源    

本篇文章发表于《中国能源》杂志2022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