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储能网讯：产能出清与裁员压力是光伏行业正在面临的残酷淘汰赛。
从陆续发布的2025年一季报来看，在138家光伏上市企业中，有56家出现年度亏损，占比高达40%。其中十大光伏巨头——如隆基绿能、通威股份、晶澳科技、TCL中环、爱旭股份等累计亏损超过520亿元。全行业有101家企业毛利率同比下滑，占比73%；17家企业毛利率为负值。
更残酷的是冰冷的裁员数据，根据21世纪经济报道，剔除已经退市的企业，109家A股光伏公司2024年在职员工总人数为63.87万人。而在2023年，这一数字为78.26万人。
5月31日是一个关键时间点。136号文政策期限已经到来，尽管部分企业在2023年末通过产品涨价、项目抢装短暂“回血”，但光伏行业仍将面对更加严峻的市场环境。
裁员风暴席卷全产业链
2020-2023年，光伏产业链投资超2.5万亿元，推动2023年的全球产能飙升至1000GW，而当年实际需求仅400GW。2024年上半年，新能源材料业务板块更是进入了非理性价格竞争状态，降本速度不及市场价格下跌。
由此带来的结果是，过去一年，光伏行业的人事震荡前所未有。
据统计，2024年以来，光伏行业裁员人数已突破14万人。其中，隆基绿能减员约3.7万人，晶科能源减员约2.3万人，天合光能、晶澳科技也分别裁员1.3万人左右。
这次的裁员潮，席卷了整个产业链，从硅料、硅片到电池片、组件，无一幸免。
去年底，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以覆盖之广、调整之大、影响之深，加上一个“前所未有”，将本轮周期描述为中国光伏产业正在经历的“史上最严峻挑战”。
隆基绿能创始人、总裁李振国在接受《财经》采访时直言，过去总想着改变世界，但今天他的切身感受是“首要是让企业活下来，把这个平台持续运行下去，然后才有能力改变世界。”
2024年8月2日，作为光伏行业上游单晶硅之王TCL中环的“灵魂人物”沈浩平，突然辞任CEO一职，更引发光伏行业一片哗然。
曾连续12年盈利的TCL中环，以98.18亿的巨额亏损成功加冕光伏赛道“亏损王”。连续6个季度亏损，已几乎将公司此前三年的利润亏光。
数据显示，TCL中环2025年一季度总营收61.01亿元，同比下降38.58%；归母净利润亏损19.06亿元，同比下降116.67%。2024年全年营收284.19亿元，同比下降51.95%，净利润亏损108.06亿元。尽管亏损，TCL中环仍保持硅片综合市占率行业第一（23.5%），光伏单晶产能达190GW，产品出货同比增长18.3%。
尝到了近乎激进的逆势扩张所酿成的苦果，TCL中环试图紧急转向收缩，采取了缩减资本开支、出售非核心资产、优化运营效率、重组业务结构等收缩策略。
另外，作为硅片、组件双龙头的隆基绿能也遭遇上市以来的首次年度亏损。公司全年营收825.82亿元，同比下滑36.23%，净利润亏损86.18亿元，同比暴跌180.15%。
在行业整体低迷中，细分领域仍存在亮点。逆变器龙头企业阳光电源2024年员工数从1.3万增至1.7万，同比增长26.3%。艾罗能源、德业股份、锦浪科技、北方华创等企业员工人数同比也有所增长。
这些企业的共同特点是：辅材与设备企业受主链价格战冲击较小，且海外订单占比高，成为周期波动中的“避风港”。
转向新能源汽车、储能等“新赛道”
与现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过去10年，光伏行业一度进行大规模扩招，隆基、晶科、通威等企业大幅扩产，员工人数急剧增长。
国际可再生能源署（IRENA）数据显示，2023年全球光伏行业就业人数超过450万，较2015年增长超200%。中国作为全球最大光伏市场，2023年从业人员占全球85%以上。
2021-2023年，全球光伏新增装机复合增长率超20%，企业为满足产能需求不断扩招。中国光伏行业协会指出，2023年中国光伏从业人员总计约710万，占全球44%。户用光伏直接提供约200万就业岗位，间接带动500万。其中，隆基绿能2023年员工总数突破7.5万，天合光能、晶澳科技、通威股份等年增员超1万。
如今，在行业低谷期，为了削减成本而进行一轮又一轮的“人员优化”后，光伏企业内部，茶水间、OA系统、微信群，似乎处处弥漫着不安。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洗牌”波及范围涵盖研发工程师、销售、HR、法务，甚至应届毕业生。应届硕士月薪2万的“黄金offer”一夜作废，光伏HR的“死亡座位”传闻在行业内广为流传。
这些人曾是行业的中坚力量，如今，他们在裁员群里相互分享《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维权攻略，也有人转型做光伏博主、自媒体谋求第二曲线。更多人则选择跳出行业，转向新能源汽车、储能等“新赛道”。
光伏行业已不再是“铁饭碗”——根据BOSS直聘数据，2024年第一季度光伏从业者转行率同比增长230%，转向储能、新能源车的人数激增。
从高薪“抢人大战”到光伏人集体失业，光伏行业的兴衰轨迹令人唏嘘。
如何推动光伏困境反转
面对行业危机，政府与行业协会纷纷出手，试图挽救行业于水火。
2024年10月，中国光伏行业协会接连发出限价、限产大招：每月发布组件成本指导价，呼吁行业抵制低于成本的价格竞争；组织33家光伏公司代表签署自律公约，自2025年起对各家实施配额制限产。
2024年11月6日，工信部发布《光伏制造行业规范条件（2024年本）》，提高多晶硅电耗、硅片水耗，以及电池、组件的效率门槛。
在能耗标准方面，新政策要求已有产能电耗限制在60度/公斤以下，新增产能门槛限制在53度/公斤。
出口退税政策也进行了调整。2024年11月15日，中国将光伏产业出口退税率从13%降低到9%。这一调整增加了小企业的经营压力，但为龙头企业提供了整合机会。
2023年底发布的“136号文”刺激了光伏抢装潮。存量项目的收益将维持相对稳定，而新增项目在入市后不享受固定电价的“保护伞”，面临收益下滑的风险，不少企业选择在节点来临前抢先并网。
国金证券分析，在分布式及新能源全面入市政策影响下，2025上半年行业经历了抢装带来的阶段性需求提升与快速退坡，产业链中下游价格随之波动。
以182规格TOPCon为例，根据infolink，电池/组件价格最高涨至0.31/0.75元/W，较24年底涨幅达11%/5%，而后随政策节点临近，需求下滑，截至5月21日电池/组件环节价格回落至0.255/0.68 元/W，25年以来涨跌幅为-9%/-4%。上半年电池/组件环节平均毛利一度修复至盈亏平衡附近甚至以上水平，然而随着产业链价格回落，盈利再度回到年内压力较大时刻，截至今年5月，电池环节连续亏损超一年。
根据SMM数据，5月前三周光伏组件累计中标采购容量仅为0.34GW，这一数值创下2023年以来的三周累计中标最低水平，且若按此趋势线性外推，全月采购规模或将较行业正常月均水平出现明显滑坡。作为参考，2024年光伏组件月均中标容量为24.41GW，而2025年一季度月均中标容量为18.24GW。
也就是说，2025年一季度的抢装出货，并没有带来好的成绩单，亏损依然是光伏组件的普遍现实。
电网的消纳能力仍是瓶颈。风电、光伏的不稳定性导致电网接纳能力有限，而电网改造速度跟不上新能源装机的快速增长。同时，电力市场化带来的电价风险，也可能影响光伏装机的内部收益率。
中信期货研究所何颢昀认为，“136号文”核心在于推动新能源项目全额参与电力市场交易机制，电价形成机制由此前“固定电价+补贴”模式转向市场化定价。由于光伏出力高峰与现货电价低谷时段重合（典型如午间时段），导致项目收益率明显承压。尽管政策框架已明确2025年底省级细则落地时限，但关键参数如差价结算电量规模、政策执行周期等实施细则尚未统一厘定。政策细则的空窗期显著增加了项目经济性测算的不确定性，客观上抑制了项目主体的投资决策意愿，形成当前市场需求收缩局面，预计短期装机需求继续维持偏弱格局，三季度末起伴随着年末集中式冲量需求的释放，装机或能有边际改善，但总量不足问题仍然难以改变。
饱受业绩亏损折磨的光伏行业，在抢装潮的刺激退潮之后，不得不直面较往日更加寂寥的装机淡季。这引发了行业的深刻忧虑：如果连政策红利期都无法盈利，那么政策红利结束后，企业的发展将更加艰难。市场化交易的挑战摆在新能源发电企业面前。
如同隆基绿能董事长钟宝申所言：“2024年是隆基近十年来最艰难的一年。”对许多企业来说，这或许是过去十年最差的一年，却也可能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当前，光伏主产业链已持续亏损近一年，企业通过以销定产、收缩规模等方式加强现金管理，同时加大筹资力度，但企业间筹资能力分化，考虑到大部分企业资产负债率已达到70%以上，预计后续二三线企业筹资能力有限，资金及偿债压力将逐步凸显。展望后续，国金证券认为，行业市场化出清、企业自律协同，同时辅以相关政府部门、监管机构的政策配合与监督，有望推动光伏困境反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