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储能网讯:2012年5月,名为“猎鹰9号”的火箭成功发射升空,整个宇航界为之震动。它开启了一个新时代:第一架私人所有的商业运输飞船进入了一直由国家垄断的“国际空间站”。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商业轨道运输服务平台正式开始其太空之旅,取代了航天飞机向“国际空间站”补给货物和人员。这家公司叫SpaceX,首席执政官是埃隆·马斯克。科幻故事始于10年前。
事情来得偶然。2001年,PayPal打算上市前夕的一天,马斯克与他在宾大的老友阿迪奥·睿西(Adeo Ressi)开车从纽约驶向汉普顿。睿西也刚在繁荣的互联网经济中捞到了一大桶金,他们开始思考怎么处置这笔财富。“当我们开始谈到太空时,就像讲了个笑话,这太贵太复杂了。”睿西回忆说。又开了几公里,却又想,“可能也没那么贵那么复杂吧”。开出纽约时,“我们决定,去全世界转转,看看太空里有没有什么能做的”。马斯克于是打开电脑,登上NASA网站,搜索NASA的火星计划,什么都没找到。“我以为它们已经在去火星的路上了,结果什么都没有。”马斯克回忆说。一个月后,正在犹他州的航空航天顾问吉姆·坎特雷尔(JimCantrell)接到电话,电话中的人介绍自己是一位“互联网亿万富翁”,要跟他谈谈。“亿万富翁”在电话里畅想,“我要把人类变成跨星际物种”,然后要求“周末见一面”,还表示:“我有私人飞机,可飞去你家。”坎特雷尔回答:“不,我们在盐城湖机场见。”
一切就这么开始了。马斯克跟坎特雷尔见了面,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组团研究一下去火星要花多少钱。睿西说,当时想的只是,“买支火箭,装只老鼠或粮食作物,送上火星,引起公众关注,告诉全世界,有两个有钱的家伙能去火星。除此之外,别无他念”。他们开始全世界地逛火箭商场。先是在巴黎安排欧洲卫星发射联盟Arianespace的人在卢浮宫对面的顶级酒店会面,“包下了整个顶层,开了60个小时会,30个小时派对”。但欧洲的要价太贵,他们只好转道去俄罗斯。马斯克得到的信息是,俄罗斯有一种洲际弹道导弹,一枚700万美元,原打算买3枚。“俄罗斯人每人面前两瓶伏特加,每两分钟举一次杯,喊着‘为了太空’,‘为了美国’,把我们全放倒了。”坎特雷尔回忆。去了4次,最后一次,马斯克带上2100万美元现金,俄罗斯人说:“不,小男孩,我们说的可是2100万美元一个,你的钱不够吗?”于是,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马斯克对坎特雷尔说:“我想我们可以自己造火箭。”
2002年1月,马斯克在里约热内卢的沙滩上度假,他开始研读一本书,书名叫《火箭推进基本原理》。他是物理系毕业的,但从来都不是什么火箭科学家,但他最终读遍了坎特雷尔的大学教材,列出了造火箭的计划进度表。这是他与乔布斯的不同之处:苹果电脑的技术灵魂是斯蒂夫·沃兹尼亚克,而马斯克本人就是一位天才工程师。这就像回到了硅谷起源的半导体原初时代,“创世纪”是由工程师罗伯特·诺伊斯、戈登·摩尔和安迪·葛洛夫开辟的。
一位叫汤姆·穆勒的火箭工程师接到了马斯克的电话,他是美国最大引擎制造商TRW的液体推进器专家,制造过世界上最大的发动机引擎。马斯克询问了火箭的造价,把穆勒招到了麾下。同样接到电话的还有在波音公司当了15年德尔塔(Delta)火箭测试主管的蒂姆·布萨(Tim Buzza)、麦道飞行公司里主持“大力神”火箭的结构设计师克里斯·汤普森(Chris Thompson),他们一拍即合。很难相信,企业巨头和NASA里最顶尖的一批火箭工程师都受到召唤似的来到了硅谷。一位TRW的工程师日后回忆,马斯克的卖点是“做实际工作的自由——造火箭”,而不是“成天开会,设备批条一等数月,搞办公室政治”。这位工程师说,他曾经“消耗在明知没有前途的项目上,精神都被拖垮,现在终于解脱了无聊”。一位NASA出来的工程师则回忆,在NASA,“几年时间耗在一个小研究上,却根本不知道火箭造到了哪一步,而在SpaceX,马斯克每周五向大家汇报火箭进度,感到在参与人类的历史进程”。
回到洛杉矶,马斯克把公司更名为SpaceX,开始向家人、杂志记者、好莱坞明星和他身边所有的富人朋友宣布去火星的想法,他说他将是第一个进入太空的私人公民,说“这是45亿年来人类第一次有可能将自己的触角扩张到地球之外,我们需要抓住这一机会”。他高调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公众人物,有人问,为什么要追求名气,他回答:“如果人们不知道我是谁,就没有人会卖给我零部件。”硅谷文化欣赏这种疯癫,美国媒体盛赞:“如果他成功,人类便成功;他不仅是在为他自己奋斗,而是为我们所有人。”史蒂夫·乔布斯很酷,埃隆也很酷。乔布斯代表着经典意义上的新一代极客精神,把小玩意儿的美感潜力发挥到完美的极致,直至有体验的欢愉和快感,使互联网、计算机与电子产品具有了触及人情感的灵韵。开拓了全新的商业机遇。这批极客也由此创造了消费时代的新宗教。马斯克也有这种品质,喜欢控制一切,并用品味和审美的原则来统率他的控制欲。他对特斯拉ModelS的设计极其挑剔,自己设计了后视镜,坚持要求仪表盘上不能有按钮,音响系统声控必须以11档作为上限,因为对设计万般苛求,还拖延了下线时间。他参与了设计洛杉矶郊外的SpaceX总部,亲自挑选建筑颜色和家具,甚至包括形似宇宙飞船的垃圾桶。但马斯克与乔布斯有着根本的不同。乔布斯走向小的极致美,马斯克走向更宏大的雄壮美——他要造汽车,造太阳城,造火箭,狂人般的宏大工业英雄主义创造宏大新商机。他喜欢谈“让人类跨星际”,“在宇宙中求生存”,“火星殖民”和“新世界”。
实际上,做着星际航空梦的硅谷高科技亿万富翁有很多,他们形成了一个俱乐部群体,被称为“太空极客”和“新太空资本家”。他们的童年都热爱科幻和太空探索,少年时目睹过阿波罗登月,他们的财富级别让他们可以玩卫星和火箭,他们有钱在得克萨斯、达拉斯和华盛顿州买地做发射基地,也有钱雇用最优秀的工程师和购买价格不菲的零部件。他们坚信“莫尔斯定律”:技术以幂次方速度更新,价格则快速下降,但火箭业却违背了定律,成本越来越昂贵。他们还有社会理想,要让大众也能获得太空信息,享有太空权。当然,这背后是巨大的未来商业。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包括亚马逊的创始人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与比尔·盖茨共同创立微软的保罗·艾伦(Paul Allen)、《毁灭战士》游戏的制作者约翰·卡尔玛克(John Carmack)、老一辈的互联网企业家吉姆·本森(Jim Benson)和谷歌创始人拉里·佩奇(Larry Page)。他们的太空情结与好莱坞相互呼应,斯皮尔伯格、卡梅隆等都乐于为硅谷造势。探索太空的努力已经成了硅谷新贵的地位象征,新游戏规则是:“有一驾‘湾流V’豪华飞机不算什么,现在得有一支火箭。”这股力量的崛起,吸收了曾经环绕在政府资助的太空探索壮举周围的能量与热情,也让私人资本进入太空从想象开始变得可能。极客精神也进阶到新的层次,他们现在要叛逆与对抗的是NASA、大军火商洛克希德·马丁、大集团波音公司,以及它们所代表的巨型组织的官僚体制。
太空极客对人类未来的思考有自己的哲学纲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XPrize基金会的董事会成员,基金会主席叫彼得·戴尔蒙蒂(Peter Diamondi)。2012年,他出版了一本名为《丰裕:未来比你想象得要好》的书,是对1967年罗马俱乐部《增长的极限》的遥相回应。20世纪,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建立在资源稀缺的基础上,《增长的极限》因此认为,人口的增长最终会导致地球不可承受。21世纪,硅谷则以它与生俱来的科技乐观主义宣称,尽管人类历史有灾难兴衰,呈幂数增长的科技却一直在人口增长的同时提高着普通大众的生活质量,通讯技术、互联网、人机交互、生物医学、纳米技术、人工智能、基因工程,无一不在将过去贵族乃至总统才能享受的奢侈品变为大众消费品。未来,到2050年,人类的人口总数将接近100亿,对地球究竟能否承受,悲观派与乐观派仍争论不休。而硅谷给出的解决之道是,消除稀缺性,让丰裕变成可能。那些新崛起的亿万富翁和科技慈善家将在这一历史进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科技创新、开发新能源、探索外太空,都是通往未来之路。
灵光乍现的那一瞬间,马斯克把住了时代脉搏。5个月后,他个人出资1亿美元,共筹3.2亿美元投入公司,两年半里,追加5000万美元,造出了“猎鹰1号”。就像西南航空、戴尔和纽柯钢铁这样的创新企业一样,SpaceX并没有大型的研发实验室,没有博士军团,没有政府资助,做的不是基础性的科技创新,采用的是成熟技术和设备,创新之处却在于生产流程中所做出的一个个成本最小化的小改进。马斯克的雄心是,把商业发射市场的火箭发射费降低九成,在未来把10万人送上火星,进行星际移民。成本是核心的核心,有没有专利并不重要。“猎鹰1号”用的主发动机是上世纪60年代的老古董,只有一个燃料喷射器,很老,但很可靠。
在SpaceX,任何省钱办法只要有效,都可一试。财务很灵活,只要可能降成本,就批预算,买设备,上了5000美元的申请单,拿到马斯克办公室亲自批,说明理由即可。创业企业,每个人都是股东,都想方设法省每一美元。他们没有买新的经纬仪跟踪火箭轨道,而从eBay上买了个二手货,省下2.5万美元。第一截按设计应可部分回收,雇一个专业的火箭打捞公司要25万美元,但也有能处理敏感设备的商业打捞公司,一家公司同意打捞,只要6万美元。一些火箭工艺设备已在美国领先的民航工业中应用,从市场直接购买就行,无需再像其他国家那样独立研发,降低了开发费用。买到航天级精炼煤油和液氧在美国也不是什么难事。“猎鹰1号”运载小卫星的最终报价是590万美元,是当时美国市场价的1/3。美国航空航天专家霍华德·迈克库尔迪(Howard McCurdy)由此告诉我:“马斯克的秘密不在技术,而在预算控制。不像NASA,他不受巨型组织和固定合同商的约束,也不受政府一年不如一年的航空项目预算的拖累。”“猎鹰1号”造出来后,SpaceX已经拿到了三个客户的订单,其中包括马来西亚政府和美国国防部。“猎鹰4号”还没造,就已经拿到了一份订单。
2004年,运气降临。这一年,小布什总统推出了星座计划,按计划,NASA将退出地球轨道的发射任务,全面转向深空,地球轨道运输则转交商业公司,“商业轨道运输服务”项目(COTS)应运而生,为SpaceX这样的公司开启了不可估量的商业空间。NASA对SpaceX鼎力相助,开放了阿波罗计划的部分技术,“猎鹰”系列的“灰背隼”发动机就采用了登月舱下降级发动机的喷注器。NASA还允许它使用测试台架,美国空军也为它提供了发射场地。
然而,发射却连续失败了。2006年,“猎鹰1号”仅发射一秒后,因为燃料管破裂而失败。2007年,公司再次试射,火箭因为自旋稳定问题,导致传感器关闭了引擎又失败。2008年,公司第三次试射。“猎鹰1号”在太平洋中部的夸贾林环礁发射升空,仅两分钟后,火箭开始震颤,发出异常声音,最终与地面失去联系。公司从沸腾陷入寂静。火箭上搭载着美国国防部和NASA的3颗人造卫星,以及208名希望将骨灰撒向太空的死者骨灰(其中有主演《星际迷航》的詹姆斯·杜汉和“阿波罗7号”宇航员戈登·库珀),它们都坠入海洋。这次是新设计的冷却系统出了问题。马斯克面临巨大的压力:如果第四次还是失败,SpaceX将无力承担第五次发射。硅谷文化一向对失败非常宽容,失败甚至是荣耀的经验。马斯克总说:“如果失败得不够多,说明你不够创新。”但现实中,巨额赌注的失败,还是难以承受之重,几亿美元财富化为青烟。曾有许多壮志未酬的私人航天公司消失在风中,SpaceX随时可能步后尘。
2008年,马斯克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他的另一家公司——特斯拉电动汽车,也濒临破产。硅谷在一夜间创造奇迹,也在一夜间让奇迹破灭,被世人遗忘。而他的第一段婚姻也在这时走向了尽头。那一年,贾斯汀在一场车祸后出现了心理问题,马斯克没有任何耐心应对,随即提起离婚讼诉。他说:“有一瞬间,我觉得一无所有。”亿万富翁现在最需要的是资金,资金。但在金融危机爆发的2008年,没人愿意把钱用于预订太空旅行的位子。仅仅6个月后,好像是为了填补什么似的,他闪电般与英国女演员塔卢拉·瑞利(Talulah Riley)结了婚。